Tuesday 25 August 2009

無盡的夜裡有一千零幾個故事

Aaron Copland - The Promise of Living

http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oLVyRvp2Qbg

我記得,上個月我演出最後一場《我們是快樂的好兒童》 ,當最後一個故事說完,我放下咪,再過2幕,全劇完滿結束。散場後有幾個觀眾很緊張地問,我最後講的那個未完的故事結局,我沒有立刻告訴他們,我說我會在一會兒的晚飯裡告訴 T,請他們請T 之後再傳告。

在晚飯裡,我告訴了 T 故事的結局。

過了約一個星期,那是我的展覽 LIU NGAN LING 最後一天,晚間有幾個朋友來訪。到差不多十時多,我們把所有相架拆下來放在地上,開始用發泡紙包好相架,準備搬走,就在這個時候,Y趕來了。她怱怱看過我的相片,然後問起最後一場《我們是快樂的好兒童》的演出內,我講的那個未完的故事結局,然後我告訴了她。

我:我去見到那個人,他的樣子和我很像,我覺得他就是我的父親了。
她:然後呢?你們重逢了,然後怎樣了?
我:然後怎樣了?沒有怎樣,就是見到了,然後我回家去。
她:那你們之後有沒有聯絡?
我:有見過幾次吧。
她:那你們沒有一起住嗎?
我:為甚麼要一起住?我是我,他是他。
她:你們重逢不是很難得嗎?
我:沒甚麼難不難得的。
然後她像有點失望的離開了。

若果有人再問那個未完的故事結局,讓我選一個晚上,再講故事吧。
不過,我好喜歡抄書,在那相約的晚上未來臨之前,先讓我引用這2本書內的故事吧。

"Mother died today. Or maybe yesterday, I don't know. I had a telegram from the home: 'Mother passed away. Funeral tomorrow. Yours sincerely.' That doesn't mean anything. It may have been yesterday.

-- The Outsider by Albert Camus
Translated from the French by Joseph Laredo


「我們在店裡環視一圈之後,眼光停在窗邊座位的一個女孩子身上。為什麼是她呢?為什麼不是其他別人呢?理由不清楚。不過這個女孩不知道為什麼就吸引住我們的目光﹣﹣非常自然地。她坐在四人座的餐桌讀著書。穿著灰色連帽罩衫、牛仔褲,看來似乎洗過無數次的褪色黃色運動鞋。旁邊椅背上披著運動夾克。這看起來也不是新的。年齡看來大約是大學新生的樣子。雖然不是高中生,不過某些地方還留有一點高中生的氣息。頭髮黑黑短短的,直髮。幾乎沒有化妝,也沒有戴什麼像首飾的東西。修長的小臉。戴著黑框眼鏡。眉間不時認真地皺起來。

她相當專心地看著書。眼睛幾乎沒有離開書頁。厚厚的精裝書,但因為封面包著書店的包裝紙,看不出書名。從她一臉認真讀著的表情看來,可能是一本內容艱澀的書。沒有跳著翻閱,而是一行一行細細咀嚼的氣氛。」

……

我後來聽說的,住院費和生活費是父親的老家幫忙出的。雖然父親跟老家處不好,長久處於沒來往的絕綠狀態,不過畢竟不能丟下七歲的孩子不管他死活吧。親戚中一個伯母,雖然不太願意的樣子,不過每隔一天還會來看我。附近的鄰居也輪流照顧我。幫我洗衣服、買東西、做吃的送來給我。我們那時候住在老街,也許幸虧那樣。那一帶還留有街坊鄰居守望相助的機能。不過大多的事情我覺得好像是我自己一個人做的。自己做簡單的吃的,自己準備好去上學……。不過那些,只模糊記得一點而已。覺得好像是遙遠的別人的事情似的。」

「你父親是什麼時候回去的?」

「母親死掉,大概過了三個月以後吧。因為情況已經這樣了,所以被酌情提早假釋出來。這雖然是理所當然的事,不過父親能回來我真是好高興噢。因為不再是孤兒了啊。畢竟他是個高大有力的人。可以讓我安心。父親回來的時候,穿著舊西裝外套,手摸起來粗粗的布料感觸,和那上面滲著的香煙氣味,到現在我都還記得很清楚。」

抄自 村上春樹《黑夜之後》